Thursday, March 21, 2013

體制性學術之莊嚴

有人看了吳寶春被拒於臺灣EMBA課程之外的新聞,因而批評教育部或現行體制僵化。當然,我可以同意現行體制僵化,但我們必須了解這個體制到底是在僵化個什麼鬼。也就是說,應該想想入學資格是為什麼而設。一個人過去選擇在技藝上精進,而非在升學體制上攀爬,後來也在技藝的領域很有成就,而成為一種路徑的典範。但現在他要在既有成就之外,在學術上取得另一種成就,這樣的轉換必然要付出代價,或許我們可以稱這個代價為「摩擦」(friction)。這是因為各領域各有其莊嚴之處,在高等教育這條路上,我們必須面對體制性學術之莊嚴。

我所說的學術之莊嚴並不是說要像現在一樣限制入學機會。淺薄的人總是以為學術之莊嚴是讀書人氣量狹小、自視甚高、唯有讀書高云云,但這畢竟是淺薄之見。每個領域的莊嚴在於該領域對成就評價有其標準,而且被領域內的人遵守,這樣才會在內在外都得到尊重,遂云「莊嚴」。但在台灣的高等教育中,比較遺憾的是目前大眾總是把入學等於該學歷的能力認證,學歷只是考上好學校的認證,所以會有「由你玩四年」的說法,各種討論會集中在入學標準,甚至懷念過去單一標準的聯考,而很少討論高等教育和學術這行飯到底是什麼,在社會上的角色是什麼。

事實上,入學只是開始,畢業才是成果,將討論集中在入學資格,不過是延續聯考遺毒在文化中的地位而已。要提倡終身學習,讓各種領域的人有機會在他想要的生涯時間點進修,我們應該鼓吹由各校自訂入學資格,以有效擴大教育近用的機會。開始在高等教育中的學習過程後,最後再依照這個領域內的標準評斷其是否合格。這樣高等教育的認證才有意義,才是維持體制性學術之莊嚴的作法。

吳寶春應該是尊重學術之莊嚴的人,因為他在另一個專訪中說他「認為技職學生一定要有知識,心裡才會踏實」。報導中沒有說得很清楚,這裡的知識是指學歷,還是與技職相關的知識。我自己希望是後者,但從報導中的前後文看,也可能是前者。知識的異化是目前我們面對的問題,同樣的問題還有理論與實務的分裂,這些都是老掉牙的問題了。一直都沒有解決,可能和我們的高等教育和學術研究還是受教育部和國科會設立的少數標準綁得緊緊地有關。但這是太大的問題,就此打住。

話說回來,或許有人會以「教育自由化後會有野雞大學」來質疑,但只要破除「入學等於該學歷能力認證」的心態,野雞大學又何妨?有人會以多元入學後競爭更激烈,更是個迷思。是因為價值觀單一,才有去拼的意義;當價值觀多元時,選擇不同價值觀的人根本無法比較,那又有什麼好爭的?

我只想跟和我選擇同一條路徑的人競爭就好了,我才不會去跟麵包師傅比誰烤的麵包好吃。當然就個人而言,要在不久的將來幹掉幾十個人才有機會,畢竟這條路說孤獨,人也不是那麼少。但這比要幹掉幾萬人的聯考好多了,更別說聯考根本不能拓展人類知識的領域,那純粹只是戰爭,消耗青春的戰爭。遺憾的是,數十年的聯考制度所造成的社會集體心態,已經跨越世代影響到多元入學的世代,真是社會之不幸。不過和兩次世界大戰相比,這點悲哀應該只是世代之癢吧。黑心如我只會冷眼旁觀,只在有愚民批評學術之莊嚴時出來呸幾句吧。